演员杨露 一代武侠宗师----萧逸专访

从早期海军军官学校，到创作第一本武侠小说《铁雁霜翎》，是什么促使了您在职业选择上的这种转变，并开始从事武侠小说写作？

萧逸： 首先，我受到家庭的影响。在抗日战争的时候，我父亲指挥了一线作战，这种击退敌人的正气让我对侠义有一种理解。我家里当时也有一个老父官，他是说书的，比如《彭公传》、《史公案》。从那时候就种下了一种侠义的情怀。另外，我天性慷慨激昂，从小喜欢听故事和讲故事。

您出版了几十部武侠小说，32年来笔耕不辍，为港台武侠小说界唯一未从事过第二个职业的专职武侠作家。您是如何保持旺盛的创造力？您的创作灵感主要来自于哪里？

萧逸：我从小喜欢幻想，从小兄弟姐妹都围着我讲故事。这种想象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，源源不尽。写小说看似偶然，其实必然。

读您的作品，招式描写得非常详细，有身临其境之感；男女感情也描述得细腻饱满。那萧老您觉得您的作品风格是什么？典雅婉约，飘逸？

萧逸：好像大家都这么说。我比较注重侠义的情怀，男女之间的真谛和承诺，可以献身。武侠小说和别的不一样，别的可以丰富故事，但我自己恪守一种原则，要有侠义的精神，同情心和悲天悯人的情怀。侠不一定非得会武功，比如历史上秋瑾，谭嗣同。如果你会武功，武侠可以帮你施展行为。不然和流氓打架，看热闹一样，没有回味。武侠千百年来脍炙人口，就是有这么一种精神。

您能大概和我们聊一下您武侠创作的三个阶段和变化吗？

萧逸：初涉文坛，我出道很早，23岁就开始写《铁雁霜翎》，一出来邵氏马上拍成了电影，上下集。那时候少年不识愁滋味，喜欢热闹，内容丰富，文字节奏和思想都不太成熟。这是最开始的10年；经过起起伏伏的青涩，30岁以后到40岁左右，我对自己比较严格，写出《甘十九妹》，《马鸣风萧萧》这些大家喜欢的作品。再后来40岁后我来到美国，开始为台湾各大报纸写作，《联合》、《中国时报》，还有新加坡、马来西亚，《南洋商报》这样销路百万份的报纸。这时候觉得意义很大，写东西很慎重，除了历史考据，还有对侠义宗旨的思考。最多的时候，我在17份报纸同时写作连载，杂志连载，出品小说，拍电视剧，电影。这才能让我作为一个职业作家生存下来，供养一家5口。

所以您写小说的同时，也保持着非常好的健康习惯，对吧？

萧逸：是的。我的作息非常规律，早上六点起来写作，不熬夜。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。古龙是我很好的朋友，我们是同年级的，他比我早几个月开始写武侠。可是他生活态度玩世不恭，酒色财气，所以很可惜，走得很早，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。后期我已经跟不上他的节奏，一见面就是几瓶酒。

在这么多作品里，您有没有非常喜欢的作品和角色？

萧逸：我比较喜欢后来到美国之后写的，比如《七道彩虹》、《饮马流花河》、《无忧公主》、《含情看剑 》，都是在台湾最有名的《中国时报》和《时代周刊》连载。中晚期的《甘十九妹》、《马鸣风萧萧》我也很喜欢，从这两部小说开始，我的风格就变了。到时到了《饮马流花河》，就用历史侠义，文学手法来写小说。新武侠和旧武侠不同。旧武侠都是打打杀杀，一个套路，写作的笔法也不一样了。我的这几部小说在中国北大等都列为教材。

很多作家文风会受其他人影响，而您的小说风格独树一帜。您是怎么样做到保持自己的风格，不受其他人影响？

萧逸：我基本不看其他人的作品。我和古龙这么好朋友，送我很多小说，但是我也没看；金庸这么大名气，我也只是读了《神雕侠侣》。我们笔法不一样，我也不想受影响，我喜欢创新，写人性。从幻想中突出真实感，引起读者共鸣。

关于侠义和英雄，西方有蝙蝠侠，蜘蛛侠，或者侠盗罗宾汉，他们都是帮助弱者；东方也有水浒梁山，乱世英雄。那您是如何理解这种精神？

萧逸：中国的侠士出现，很多时候都不是在一个太平盛世。在一个民族存亡，人民劳苦的出现。如果在灯红酒绿里出现，那就可惜了。太平盛世听歌跳舞，是实现不了壮志的。侠有一种克己，有时候牺牲自己，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。台湾不久前有一个老兵，叫李思科，他抢了银行的钱，为隔壁一个穷困念书的小孩筹备学费，最后被枪毙。大家都感动得热泪盈眶。李敖还说：为老兵李思科请命。这种行为不容于现在的法制社会，但这种情怀，精神依旧让人崇敬。小说也好，电影也好，如果导演和编剧能拿捏好，一定会成功。

很多读者都非常喜欢《甘十九妹》，一个敢爱敢恨的性情女子。这部小说也有点儿武侠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的感觉，喜欢上仇家的孩子，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。1996年，演员杨露成功塑造了甘十九妹的角色。电视剧也红极一时。最近这部小说被重新搬上荧幕。不少网友觉得这部小说非常适合拍成电影，也非常期待拍成电影。您有想过吗？

萧逸：山东电视台跟我提过，但我目前还没有答应。我要看看新版的甘十九妹的效果，中央电视台也拍了《无忧公主》、《长剑相思》。李冰冰，陈坤这些演员也挺不错的。但我实在看不下去。剧情拍不出这种氛围。我的小说意境很重要。这一点，胡金铨导演做得很好。像日本电影拍武士，很能感染人；或者《卧虎藏龙》，也有这种意境。可惜中国最先接触香港的早期武侠电影，把它当做一种商业模式，不注重文学沉淀和侠义精神，误导了一代看着港剧武侠长大的人。最近我在各个大学演讲，就在讲一种侠义精神。

除了武侠，您还擅长写仙侠作品。您应该是少数写仙侠的作家。《剑仙传奇》四部曲非常精彩，长啸，昆仑七子，塞外伏魔，火雷破山海。仙侠题材在中国非常受欢迎：网络游戏，电视剧。但却没有一部好的仙侠题材的电影。您有没有想过把仙侠作品拍成电影？有没有心中的演员？ 比如谁是杜铁池？梁莹莹？

萧逸： 仙侠是非常好的题材。过去不拍，因为条件不够，特效、导演、电脑制作。但现在，条件已经完全成熟了。传统的武侠已经拍了这么多年，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时候。我喜欢幻想，应该是唯一一个写出很多仙侠作品的作家。剑仙传奇四本书，每一本都有一个独立的故事。如果能拍成电影连续系列，会非常好。我的二儿子萧培寰，创立了奥普传媒，打算拍摄剑仙系列的电影。他是一个非常坚韧执着的人，作为父亲，我全力支持他，希望有能力和他并肩作战，成功。关于演员，我希望她能有一种灵性，飘逸。

那您觉得中国拍不出好的武侠，主要是演员，导演还是编剧的原因？

萧逸：导演的原因很大。我认为编剧的作用强于导演。演员很重要，但没有好的编剧和导演，也空有表演才华，无用武之地。国内就喜欢大场面，花了上亿，国际也不叫座，空有打斗，却没有武侠境界。哪怕是一个弱女子，不会武功，即使在病床上，一样能振奋和感染你。李安的《卧虎藏龙》还不错，好的导演配上好的武术指导。章子怡的《一代宗师》，也有点儿美中不足。拍武侠片出场续很重要。应该一开始比较平淡，渐入佳境，而不是一开始就宏伟打斗，人会飞。这到底是人，还是神怪？花了钱得到反效果。你要先让观众爱上这个角色。

除了读书和写作，平时休闲的时候，您都做些什么？

萧逸：我喜欢游泳，气功、散步、旅游、美食。游泳我每天都坚持，气功我会早晚坚持做一次。作为洛杉矶作家协会名誉会长，我们刚从新疆旅游回来，准备下个月去四川的九寨沟。有时候会在张大千大师家一同品尝美食。

您长期旅居美国，思念台湾吗？比如美食，风光？

萧逸：山山水水，小吃，都让我很向往。我更希望海峡两岸和平统一。因为我是在大陆出生长大的，和很多台湾同胞一样，我们都希望归家。故乡，总有着太多的牵挂。再过一两年就80岁了，想起陆游诗中的那句“但悲不见九州同”。我期盼着这一天，有国才会有家。